肉食常春藤

不是好人
更新:不要单纯放一个屁股,这种的我直接删

【Jim/Humphrey】水曲柳生长于他的森林(11)

十一.


发生于暮春的这场变故并不像其表面显示的那样迅速而平静地过去,它的影响或许比所有参与其中的人所看到的都更加深远。从外交上来说,帝国对附属国和加盟国的控制力下降,而在内政上,弗兰克的去职并没有使得风波平息,而是让流言变异,传播得更广。


作为文官长,哪怕并不是一个实权的文官长,汉弗莱都真切地感受到了心力交瘁。他不得不更频繁地出面,接受采访,照本宣科地念着那些早已经重复无数遍的台词。而辽阔的疆域下,各地方的第一秘书,也开始纷纷致函表示慰问——和隐约的试探。


人类有着生物学本能的自私,这样的自私会投射在政治上,以至于绝大多数人都会想将权力交由跟自己共享基因的血脉亲人,不管这对于对方来说是不是反而会成为致命的威胁。


先前,由于高级文官并不会结婚生子,所以其余地方机构的文官也不敢搞权力传承,他们的子女往往会被送到基层的工厂或者农庄,能够成为一个小管理,保证温饱,就谢天谢地了。


但这次的丑闻无疑是给安全局的公信力一记重击,以及让这些地方的要员重新嗅到了一丝可能。他们开始打听前经济委员长弗兰克·戈登是否有私生子或秘密情人,以及他是否动用权力将那男孩安排到了容易晋升的特殊岗位。


这几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汉弗莱小心翼翼,沉默以对,希望这样的沉默能够让对方摸不清问题的重点在哪儿。毕竟,即使是私生子,弗兰克和那男孩的下场也足以警示众人。阿诺德也召开了几次常任秘书级的秘密会议,警告所有人谨言慎行。所有的常任秘书噤若寒蝉,生怕被怀疑到自己泄密。


汉弗莱抿紧了嘴唇,他从喉头尝到了一股血腥味。在阿诺德的视线扫过来时,他低下了头,盯着桌子上的那杯茶。茶水的颜色是深褐色,看久了就像是变质的血,他忍不住,掩着嘴干呕了两声。


“亲爱的汉弗莱,”阿诺德的声音响起,“您的身体还好吗?”


“多谢您的关心,”汉弗莱回答,他冷汗涔涔,伯纳德,那个聪慧的年轻人对他说过的话,又浮现在了汉弗莱的脑海之中。“只不过是您刚刚说的使我对目前局势十分忧虑罢了,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那就好,在这个时候,我希望我们各位都能够坚守岗位,各司其职。毕竟我们连本土战争都经历过来了,这并不算什么。”阿诺德淡淡一笑:“我们都会经历痛苦,而我们终究会活下来。”


弗雷德里克还在恢复期,他自己在庭院里慢慢走着。单论行动能力,他恢复得很不错,已经摆脱了轮椅和拐杖。但是看他的身材,就可以知道这样“快速恢复”的代价是什么了:超量的激素导致本就会发胖的弗雷德里克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迅速地胖了起来,像一只鼓胀的气球,皮肤角质层被撑裂的妊娠纹甚至出现在了他的手腕上。


“亲爱的弗雷迪,您……是不是早对此有所预见?”汉弗莱走在他的身边虚虚地搀扶着他:“同沃尔克教授结婚后,他的子女也将成为您的继子女,这或许会对他们未来的发展不利。”


“我哪里有能力揣测到尊敬的罗宾逊先生怎么想的呢。”弗雷德里克温和地微笑着,长年累月的安全局生涯已经让他有了一幅永远不会卸下的面具。“安全局的声名在这次的袭击中受到了损害,本来所有人都相信安全局的忠诚,但这次袭击里,一个从小生长在安全局的孤儿为了美色背叛了整个国家,这让所有知道内情的高层都会怀疑我们的可靠性的。”


“我不会怀疑您啊,亲爱的弗雷迪。”汉弗莱急促地解释,“我是发自真心地想知道,毕竟您之前那么喜欢沃尔克教授,是因为担心他的子女为了避嫌不能继续在大学里当教授吗?这个没问题的,我会跟阿诺德说,他们只要通过考试,考试总是公平公正的吧……”


“亲爱的汉弗莱。”


弗雷德里克打断了他。他的声音很轻柔,在这样的声音衬托下,汉弗莱倒显得是那个被安慰的人:“他现在已经生活得很好,我发现,我其实只要想想这点就足够了。”


七月的雨总是来势汹汹,两人刚走回屋里,浓重的黑云就和着黄豆般大小的雨滴席卷了整座白金汉宫。那些雨前赴后继地撞击在厚重的窗玻璃上,发出连绵不断令人心神烦杂的声响。


这时吉姆走过来,弗雷德里克首先招呼道:“啊,亲爱的吉姆,您到哪里去了呢?”


“哦,这个,斯图尔特先生,我,我刚刚去看新闻了。”吉姆讪笑着,他之前主要负责担任青鸟,又跟两边都拍胸脯保证不会有问题,事到如今,他再看到弗雷德里克就会有些尴尬:“您知道的,我是新闻官嘛。”


“年轻人热爱工作总是好事。”弗雷德里克含笑点头,“您这么勤奋,想必罗宾逊先生也会很满意,作为白金汉宫的新闻官,现在保持对新闻的敏感性很重要。”他意有所指地说,将吉姆称呼为“白金汉宫的新闻官”而不是“汉弗莱的新闻官”。


“那个,这个,我,我会去请教罗宾逊先生,看这些事该怎么处理的。”吉姆结结巴巴地回答,十分不安地扭动着衣角,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您知道该做什么,这就很好。”弗雷德里克微笑着说,脸上的肉堆叠挤压着,或多或少有种让人记忆深刻的丑陋:“就像尊敬的罗宾逊先生所说,我们每个人都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那房子里的家具需要我帮您搬回来吗?”吉姆张口结舌了一会儿,在迟疑中问了一个蠢问题。


弗雷德里克摇摇头:“不了,我也没有另一处房产可以安置那些家具,搬回来也没有地方放。倒不如留给沃尔克教授,也算是对于打扰他这段时间的一点简单补偿。”


他的心脏不好,很快有生活秘书——这是特批给弗雷德里克的,出于医疗目的考虑——推着轮椅过来,弗雷德里克就坐上轮椅走了。


于是漫长而华丽的走廊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吉姆沉默地陪在汉弗莱身边走着,两人一言不发,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无话可说。窗外狂风呼啸,骤雨大作,透过玻璃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那棵水曲柳在风雨中似乎被折断了枝叶。这让吉姆不由得一惊,心里升起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亲爱的吉姆,您的本职工作,我是说新闻领域,您做得非常好,这些日子的成果几乎可以说是有目共睹的,更不用说,在某件现在提起十分尴尬,然而当时情况危急的重大事件中,您却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勇气并力挽狂澜的举动值得……”汉弗莱用他那诘屈聱牙的长难句拖延着时间,试图将拒绝吉姆的话留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明明是他出于自私留下了吉姆,明明是他出于自私要求吉姆陪在他身边,而现在他又要出于自私将吉姆推开,汉弗莱觉得,他的人生中,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加厌恶这个虚伪的自己。


“我想大概在今年年末,您也会收获一枚勋章了。”


迟疑了片刻,他终究没有忍心说出口那句话。


如果非要让吉姆调离一段时间,那可以等阿诺德来做出最后的裁决。现在末日还没有到来,汉弗莱还想抓住这夏日最后的尾巴,留得一响贪欢。


他踮起脚尖,拉着对方的衣领,触碰吉姆的嘴唇。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刹那间将整个走廊映成雪白,像极了宇宙反色的底片。然后强光渐退,雷声隆隆,从地平线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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