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食常春藤

不是好人
更新:大家别给我送花钱才能买到的礼物,我也没法提现,也只会生产垃圾,你们有这个闲钱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Jim/Humphrey】水曲柳生长于他的森林(13)

十三.


吉姆的“未婚妻”安妮倏然出现,几乎引起了一场堪比弗兰克事件的大地震。


“你有妻子?”阿诺德眯着眼打量着吉姆,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刺穿他的身体。汉弗莱在旁边咬紧了嘴唇——他知道安妮的存在,在哈克夫人最后一封信里,但是他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如果阿诺德执意追究,吉姆的行为至少也是“隐瞒不报”,严重来说则更会让他被质疑忠诚。


汉弗莱决定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反正他有物证,而至于剩下的事,他可以用程序上的疏漏糊弄过去。阿诺德不喜欢复杂的程序,但是汉弗莱很喜欢讲这些形式并要求所有人遵守,所以他比起阿诺德来更了解这些条文,这也是他相比于内阁秘书为数不多的优势所在了。


“她是我妈妈病重时给我找的未婚妻,并没有婚约,我们甚至没有恋爱……”吉姆在汉弗莱犹豫时,就突然小声嗫嚅着分辩,“她照顾我妈妈很久,所以我说,想帮她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工作……而且这边生活质量还是要村子里高很多的。”


气氛在一瞬间凝固,如同窗外铅灰色的阴云,沉沉地压了下来。


汉弗莱屏息凝神,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自己该怎么圆回来这一切。墙上的钟表走得格外急促,滴答,滴答,滴答。


“这里不是银行,你在外面欠了账,然后就可以安排债主在这里当个职员。”阿诺德在汉弗莱想出新的主意前就对吉姆开了口,“你对汉弗莱有恩情,你就进来当个职员,她对你有恩情,她就进来当个职员,这样下去干脆让整个大英都在这里担任公职好了。”


他的皱纹都显得锋利,即使是这段时间里如此耗竭心神又接二连三的突然变故,以及他不可阻挡的苍老,都没有减弱阿诺德半分的杀气。


阿诺德以前跟他说话也不怎么使用敬称,但汉弗莱就是无端地觉得他今天的语调格外冷硬:“不可能,她既然是照顾你的母亲,那么由你负责安排她的生活,哈克先生。”


“您不用多费心了,这些事由我来安排吧。”汉弗莱终于能在这沉闷的氛围里插进一句话。他语速很快,生怕被打断了一样:“毕竟归根结底,一切的麻烦都是我引起的。”


“你能处理好吗?”阿诺德怀疑地看着他,连伪装起来,掩饰这种怀疑的耐心都没有。


在再三保证之后,汉弗莱像是领走保释的犯人一样把这两个年轻人带了出去。他们两人都像不小心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低着头,默默地,乖巧地跟在汉弗莱的后面。而汉弗莱其实也没想好应该怎么解决这件事,他在前面也一言不发,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带他们回自己的办公室。


他们走过那条长廊,窗外已经是深秋,水曲柳的叶子落光了,光秃秃地十分难看。


办公室的壁炉可能因为太久没人,火有些小了,甚至不少木柴已经完全烧焦,只有点点红亮的火星残余,这让汉弗莱感觉到寒冷。于是他吩咐吉姆:“亲爱的吉姆,请您帮忙把火生起来好吗?”


“啊,当然。”吉姆又没心没肺地笑了,眼睛完成月牙,两颗小虎牙露出来,“我永远高兴为您服务,亲爱的汉弗莱。”他的语调那样愉快,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您……您需要喝点热的吗?”安妮怯生生地问:“我很会泡茶的。”她似乎很害怕自己被讨厌,一直急急地表态:“对……非常对不起给您们添麻烦了,我可以立刻回去的……”


“没关系,亲爱的安妮,我很感激您照顾我的母亲。不过,罗宾逊先生也确实有他的考虑,那些话也很有道理。您知道的,毕竟这算是大英的核心了,我们做事有很多人盯着,他总得考虑。”吉姆搓了搓衣角,给安妮解释:“我先给您找个住处吧,至于您的开销,我会负责的。”


“没关系,这位小姐最近的支出可以由我负责,毕竟我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领了工资也是一个数字罢了。”汉弗莱自嘲地笑笑,“对于我来说,金钱是最没用的东西了。身份上我们可以说您是吉姆的堂妹,只是文件遗失很多,比如某次迁移或者某场大洪水什么的,这样也能避免外界的妄想和猜测。”


“至于住处,我记得亲爱的弗雷德里克先生还有一处没派上用场的房产,虽然它现在可能归沃尔克教授所有了。”


“您可真是太好了,亲爱的汉弗莱!”吉姆跳起来抱住了他。他的兴致很高,安妮也很高兴,而汉弗莱看着他们微笑着,内心却被无尽的愧疚和不安而吞没。


平心而论,安妮和吉姆十分相配。如果在之前,他还可以将哈克夫人的安排归咎于包办婚姻,现在他已经见到安妮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比他幻想中还要好,美丽,温柔,聪慧又善解人意,她就是汉弗莱最恐惧的可能性中吉姆会拥有的完美妻子。


以及那个儿孙绕膝天伦之乐,生活平淡幸福的美满未来。


汉弗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纠结之中。一方面,他唾弃着自己的自私;另一方面,他每每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那相处时光中哪怕最细微的点点滴滴,他想他本可以忍受那漫长的,孤独的,时时刻刻被一群人监视的生活,可他偏偏遇到了吉姆。


而当时的他还那么年轻,尚且不知命运赠予的所有礼物,都在后面标好了价格。


汉弗莱凝视着面前的两人,那女孩会在吉姆每次望向她时羞涩地低下头去,脸颊飞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他想她也一样爱着吉姆,而这样,他也能放心吉姆未来的生活——他比吉姆年长那么多,总是要死在吉姆前面的。汉弗莱当然不可能要求吉姆殉情,可他死后四五十岁却因他所困而没有什么事业也未曾与女孩交往的吉姆要怎么办呢,孤独一生吗?


马丁是个很好的人,在知道吉姆的困境后,他立刻表示那处房产自然可以暂时接纳吉姆的妹妹:“反正我也不住,倒是辛苦您自己住还要帮我打扫了。”他恳切地对安妮说。甚至于吉姆要支付他租金,他不但没收,还给安妮开了一份工资。


安妮成功获得了一个落脚地,也算是达成所愿。她十分高兴,甚至主动担负起了帮马丁打理生活日常,给他做饭洗衣的保姆任务。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能让亲爱的沃尔克教授白花钱”,而在确定了她没有威胁之后,阿诺德也同意了他们的安排。


最终,这件事没有掀起水花,给叛乱事件横生枝节。还是有很多人因为查到了那年轻人对弗兰克有救命之恩,从而怀疑安全局的人事,想要调查所有成员的招募背景,而阿诺德拒绝了:“您是想把我们所有的秘密特工名单都暴露给敌方吗?”他质问那个可怜的记者。


一旁的汉弗莱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当这一切几乎要过去时,一则重磅消息最终彻底击碎了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库朗亲英政权倒台,首相在这场政变之中被杀,一个完全封闭且独立的腐朽封建政权代替了它。


库朗本身是个小国,其典型的强人核心政体决定了它的政局动荡是每个人都意料之中的事,甚至包括之前亲英的领导也是扶持的结果。对于目前的局势,白金汉宫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具体情况,他们留下的情报部门完全失灵。


弗雷德里克是最先忙起来的,他羸弱的身体在繁重的工作下终于垮了,可坐在病床上的他仍在审阅文件。


而在一次探访安妮时,吉姆知道了另一件事:马丁决定同安妮结婚了。

最近樱花开了(外加我最近又在刷大奥)于是画了个访问泥轰的和服汉皮,樱花伞是动森的樱花节活动啦~

加了个滤镜顿感画面不一样了


"恋人手中樱花伞~"


嘛,我觉得我迟早有一天要画奇迹皮皮系列hhhhhhhh

【Jim/Humphrey】水曲柳生长于他的森林(12)

十二.


肉眼可见的衰老就像是疾病一样,在白金汉宫的高层之中迅速蔓延开来。


“质疑我们是否有私生子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毕竟弗兰克和那年轻人的年龄差在那里,只要稍微查证,这样的流言会立刻不攻自破。”阿诺德说道,这段时间他的头发白了不少,汉弗莱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天空在流血。面对着每天几乎没有变化的晚霞,他突然这样想道。


“最可怕的流言,是片面的真相。”


阿诺德担心的事看起来并没有发生:在接连不断的新闻发布会上,关于“高级文官私生子”的提问被第一次正式摆到台面上,而所有人早有备而来——阿诺德授意公布了所有的档案,弗兰克和对方十一二岁的年龄差消弭了这些质疑,即使有人坚持怀疑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可以被谎报年龄到而立之年,把小婴儿说成是青春期的男孩就有些太过于荒谬——所以哪怕是再保持怀疑论的记者,也无法否认这些证据的真实性。


在经历了一场暴风雨之后,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日复一日乏味单调且波澜不惊的生活还在继续,这座华丽宫殿里的所有人都重新回到了原定的轨道上,继续生活着。


汉弗莱开始刻意回避着吉姆,他不再在每次会议结束时留下吉姆听取“新闻和宣传”方面的报告,甚至连对“新闻和宣传事务”的兴趣都丧失了。他竭力封存起了全部的爱意,生怕他们成为流言蜚语的下一个目标。


——文官长时常在公众面前出现,有心人观察他作报告或者接受采访的视频,或许很容易发现他的影子,他的助手,他年轻的爱人,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而如果再留心查下去,就会发现吉姆从进入整个白金汉宫到提拔的不合规之处。


再然后呢?汉弗莱不敢想下去了。


“单论个体,接受过教育的人无疑是聪明的;然而作为一个集合体,民众却可以表现出惊人的愚昧。”阿诺德一份接一份地翻过手中的报纸,眼睛微微地眯起来,淡色的眼睛里泛出一丝冷光:“正因为他们的知识水平不低,所以在接收到片面的信息之后,会格外相信自己推理的结果,从而展现出惊人的固执,用立场而非头脑思考一件事。”


“我明白您的意思,亲爱的阿诺德。”汉弗莱这次是发自肺腑地同意他的观点,“我们不能给他人任何可乘之机,绝不让片面的信息流出。”他的粗眉毛皱缩成一团,眉心处留下深刻的沟痕。


出来时汉弗莱正好遇到吉姆,他刚想躲避,吉姆却很自然地笑着说:“啊,尊敬的阿普比先生,您好呀!”他露出两颗小虎牙,蓝眼睛里似乎有彩虹般的光芒在跃动,听声音甚至可以说喜气洋洋。“您找罗宾逊先生有事吗?我也要过来找他呢。”


“啊,我们刚谈完,”汉弗莱努力像一个普通朋友一样跟吉姆寒暄道,他的语气十分生疏冷漠,“您要跟罗宾逊先生谈什么呢?”


“是斯图尔特先生先告诉我的,他说出于某些原因考虑,之前承诺给我的勋章可能不能在今年按时颁发了,希望我不要介意。”吉姆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我们为英国服务,当然不是为了勋章,而是为了保卫您的安全呀,是不是?”


“啊,这个答案,可以说是也不是。您当然不是为了某个具体的人而作战,而是有一个更加伟大而确切的目标,即为了维护整个系统的稳定性,从而保证整个国家的长治久安。”汉弗莱说着泛泛的套话,他本熟练于此,只不过很久不跟吉姆这么说,以至于他有些不习惯了。“您赶快进去吧,让罗宾逊先生等太久可不好。”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汉弗莱负手站在书柜前思索着,手指无意识地滑过一本又一本厚重的书籍。他或许应该去为吉姆争取一下,不管是当天的作战还是之后为了平息舆论在新闻部加班加点,吉姆的英勇和辛劳都配得上一枚勋章。


但在真正想行动的那一刻,汉弗莱却迟疑了:理论上文官长负责全国官员的人事变动,因此不论阿诺德是否察觉了吉姆与他的秘密,想要怎么处理吉姆,程序上他都要接到一封申请,而他可以否决这份申请,只要他不满意的话。所以,他不能贸然行动,落得弗兰克那样的下场,他有这个位置,某种程度上才有为了吉姆与阿诺德抗衡的资本。


他抬眼望向窗外,今年的秋天出乎寻常地在八月就降临了,也出乎寻常地萧索。明明气温并不太低,甚至长夏还余威尚在,可是那棵水曲柳的叶子却早早地变得枯黄,落满一地,令人看了满心烦闷。


然后汉弗莱看到吉姆从其下经过,跟几个人——也许是新人吧,他认不出也不记得了——友好地互相点点头,然后走到另一个地方。一片枯叶随风飘落在他的肩头,重又飞扬起,掩住了他的足迹。


汉弗莱突然想起他和弗雷德里克,还有弗兰克一起站在楼上,看那些年轻人在院子里吵吵嚷嚷踢足球的事。他想起吉姆扬起头来朝他挥手,那样年轻而意气风发,身上带着春日绿意的新鲜和朝气。


他张了张嘴,在喉头发出了些可笑的无意义气音,只觉得似乎出了些汗,浸透了身上的衬衫,黏黏腻腻地像是岸上濒死的鱼身上那一层膜。弗雷德里克永远地失去了健康,而弗兰克失去了地位和自由,曾经的风云变幻都已经成了历史,这些事那些年轻人永远不会知道了,这是他一个人的上古时代。


而他对吉姆的爱意,也应该凝固在其中,成为化石,成为琥珀,成为安全的,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古董。


汉弗莱痛苦地想,他不能轻举妄动,前车之鉴太多了,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那时他们说什么了?弗雷德里克是温和的态度,他对自己人总是这样的,看到年轻人也令他快乐。而弗兰克的眼光其实格外毒辣,但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只是一种由己及人的刻薄。汉弗莱倒宁愿与他再吵一架,至少能吵架本身就说明一切都是轻松的。


然而就连他们的争吵,都已经恍如隔世了。


这一年的授勋有件大事:他们要为常年卧底在敌对机构,最终病逝于异国他乡的约翰·霍斯特先生授勋。霍斯特先生可谓功勋卓著,长年累月提供着各种重要的情报。而他孑然一身,甘心忍受孤独,甚至曾经一度失联仍然没有背叛的精神,在眼下是对低迷的士气最好的提振。


因此,从十月起,关于约翰·霍斯特的宣传就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就连刚上小学的孩子们,都知道他的故事,并且由衷崇拜着这位英雄。


“霍斯特先生曾经只不过是普通一兵,曾经负责跟他接洽的人是我,而我恰好听说了他的故事。”弗雷德里克气喘吁吁地坐在轮椅上笑:“他救过我们的阿诺德,所以于公于私,阿诺德都会给他极高的荣誉。”


“那是怎么回事呢?”汉弗莱问他。弗雷德里克最近总是喜欢交代一些过去的机密给他,这让他有些不祥的预感。


弗雷德里克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告诉他:“霍斯特先生早年在战场上被我们这边的一位战士救了,我想他是爱上了那个年轻人,也爱上了抚育这个年轻人的国度。”


而随着霍斯特的解密,与他同时期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解密,比如说马丁,他也在这次的授勋名单中。早年间他参与破译的密码对战争的胜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而他为此甚至没有参加爱妻的葬礼,这一份迟来的荣誉对他来说是个补偿。


吉姆已经很久没再见到他的忘年交了,这次见面或多或少有点尴尬,马丁也老了,头发变得花白,也戴上了老花镜。不过他们还是聊得很愉快。说起最终告吹的婚事,马丁善解人意地摇摇头:“破译密码时,我的导师说,这项工作需要智慧,耐心,以及远在星辰之外的好运气。可能我的运气,从那时候开始就用光了。”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吉姆看他从自己肩头往远处看去,连忙问道:“您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看到有个人停下,不知道干什么的。”马丁回过神来,对吉姆笑了笑:“麻烦您去转告安保检查一下吧,看身型比较偏胖,但是我莫名觉得我见过他。”

【Jim/Humphrey】水曲柳生长于他的森林(11)

十一.


发生于暮春的这场变故并不像其表面显示的那样迅速而平静地过去,它的影响或许比所有参与其中的人所看到的都更加深远。从外交上来说,帝国对附属国和加盟国的控制力下降,而在内政上,弗兰克的去职并没有使得风波平息,而是让流言变异,传播得更广。


作为文官长,哪怕并不是一个实权的文官长,汉弗莱都真切地感受到了心力交瘁。他不得不更频繁地出面,接受采访,照本宣科地念着那些早已经重复无数遍的台词。而辽阔的疆域下,各地方的第一秘书,也开始纷纷致函表示慰问——和隐约的试探。


人类有着生物学本能的自私,这样的自私会投射在政治上,以至于绝大多数人都会想将权力交由跟自己共享基因的血脉亲人,不管这对于对方来说是不是反而会成为致命的威胁。


先前,由于高级文官并不会结婚生子,所以其余地方机构的文官也不敢搞权力传承,他们的子女往往会被送到基层的工厂或者农庄,能够成为一个小管理,保证温饱,就谢天谢地了。


但这次的丑闻无疑是给安全局的公信力一记重击,以及让这些地方的要员重新嗅到了一丝可能。他们开始打听前经济委员长弗兰克·戈登是否有私生子或秘密情人,以及他是否动用权力将那男孩安排到了容易晋升的特殊岗位。


这几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汉弗莱小心翼翼,沉默以对,希望这样的沉默能够让对方摸不清问题的重点在哪儿。毕竟,即使是私生子,弗兰克和那男孩的下场也足以警示众人。阿诺德也召开了几次常任秘书级的秘密会议,警告所有人谨言慎行。所有的常任秘书噤若寒蝉,生怕被怀疑到自己泄密。


汉弗莱抿紧了嘴唇,他从喉头尝到了一股血腥味。在阿诺德的视线扫过来时,他低下了头,盯着桌子上的那杯茶。茶水的颜色是深褐色,看久了就像是变质的血,他忍不住,掩着嘴干呕了两声。


“亲爱的汉弗莱,”阿诺德的声音响起,“您的身体还好吗?”


“多谢您的关心,”汉弗莱回答,他冷汗涔涔,伯纳德,那个聪慧的年轻人对他说过的话,又浮现在了汉弗莱的脑海之中。“只不过是您刚刚说的使我对目前局势十分忧虑罢了,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那就好,在这个时候,我希望我们各位都能够坚守岗位,各司其职。毕竟我们连本土战争都经历过来了,这并不算什么。”阿诺德淡淡一笑:“我们都会经历痛苦,而我们终究会活下来。”


弗雷德里克还在恢复期,他自己在庭院里慢慢走着。单论行动能力,他恢复得很不错,已经摆脱了轮椅和拐杖。但是看他的身材,就可以知道这样“快速恢复”的代价是什么了:超量的激素导致本就会发胖的弗雷德里克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迅速地胖了起来,像一只鼓胀的气球,皮肤角质层被撑裂的妊娠纹甚至出现在了他的手腕上。


“亲爱的弗雷迪,您……是不是早对此有所预见?”汉弗莱走在他的身边虚虚地搀扶着他:“同沃尔克教授结婚后,他的子女也将成为您的继子女,这或许会对他们未来的发展不利。”


“我哪里有能力揣测到尊敬的罗宾逊先生怎么想的呢。”弗雷德里克温和地微笑着,长年累月的安全局生涯已经让他有了一幅永远不会卸下的面具。“安全局的声名在这次的袭击中受到了损害,本来所有人都相信安全局的忠诚,但这次袭击里,一个从小生长在安全局的孤儿为了美色背叛了整个国家,这让所有知道内情的高层都会怀疑我们的可靠性的。”


“我不会怀疑您啊,亲爱的弗雷迪。”汉弗莱急促地解释,“我是发自真心地想知道,毕竟您之前那么喜欢沃尔克教授,是因为担心他的子女为了避嫌不能继续在大学里当教授吗?这个没问题的,我会跟阿诺德说,他们只要通过考试,考试总是公平公正的吧……”


“亲爱的汉弗莱。”


弗雷德里克打断了他。他的声音很轻柔,在这样的声音衬托下,汉弗莱倒显得是那个被安慰的人:“他现在已经生活得很好,我发现,我其实只要想想这点就足够了。”


七月的雨总是来势汹汹,两人刚走回屋里,浓重的黑云就和着黄豆般大小的雨滴席卷了整座白金汉宫。那些雨前赴后继地撞击在厚重的窗玻璃上,发出连绵不断令人心神烦杂的声响。


这时吉姆走过来,弗雷德里克首先招呼道:“啊,亲爱的吉姆,您到哪里去了呢?”


“哦,这个,斯图尔特先生,我,我刚刚去看新闻了。”吉姆讪笑着,他之前主要负责担任青鸟,又跟两边都拍胸脯保证不会有问题,事到如今,他再看到弗雷德里克就会有些尴尬:“您知道的,我是新闻官嘛。”


“年轻人热爱工作总是好事。”弗雷德里克含笑点头,“您这么勤奋,想必罗宾逊先生也会很满意,作为白金汉宫的新闻官,现在保持对新闻的敏感性很重要。”他意有所指地说,将吉姆称呼为“白金汉宫的新闻官”而不是“汉弗莱的新闻官”。


“那个,这个,我,我会去请教罗宾逊先生,看这些事该怎么处理的。”吉姆结结巴巴地回答,十分不安地扭动着衣角,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您知道该做什么,这就很好。”弗雷德里克微笑着说,脸上的肉堆叠挤压着,或多或少有种让人记忆深刻的丑陋:“就像尊敬的罗宾逊先生所说,我们每个人都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那房子里的家具需要我帮您搬回来吗?”吉姆张口结舌了一会儿,在迟疑中问了一个蠢问题。


弗雷德里克摇摇头:“不了,我也没有另一处房产可以安置那些家具,搬回来也没有地方放。倒不如留给沃尔克教授,也算是对于打扰他这段时间的一点简单补偿。”


他的心脏不好,很快有生活秘书——这是特批给弗雷德里克的,出于医疗目的考虑——推着轮椅过来,弗雷德里克就坐上轮椅走了。


于是漫长而华丽的走廊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吉姆沉默地陪在汉弗莱身边走着,两人一言不发,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无话可说。窗外狂风呼啸,骤雨大作,透过玻璃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那棵水曲柳在风雨中似乎被折断了枝叶。这让吉姆不由得一惊,心里升起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亲爱的吉姆,您的本职工作,我是说新闻领域,您做得非常好,这些日子的成果几乎可以说是有目共睹的,更不用说,在某件现在提起十分尴尬,然而当时情况危急的重大事件中,您却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勇气并力挽狂澜的举动值得……”汉弗莱用他那诘屈聱牙的长难句拖延着时间,试图将拒绝吉姆的话留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明明是他出于自私留下了吉姆,明明是他出于自私要求吉姆陪在他身边,而现在他又要出于自私将吉姆推开,汉弗莱觉得,他的人生中,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加厌恶这个虚伪的自己。


“我想大概在今年年末,您也会收获一枚勋章了。”


迟疑了片刻,他终究没有忍心说出口那句话。


如果非要让吉姆调离一段时间,那可以等阿诺德来做出最后的裁决。现在末日还没有到来,汉弗莱还想抓住这夏日最后的尾巴,留得一响贪欢。


他踮起脚尖,拉着对方的衣领,触碰吉姆的嘴唇。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刹那间将整个走廊映成雪白,像极了宇宙反色的底片。然后强光渐退,雷声隆隆,从地平线由远及近。

【史汪】三日偏航(完)

-086400-


“伟大的时刻到来了!”伊文思站在台上高声宣布道:“一天以后,我们就是诺亚!是新人类!是新人类!”


“是新人类!”史强跟着其他人一起激烈地鼓掌,汪淼则只是随手拍了拍。


“审判日”号的酒吧里人声鼎沸,穿或干脆不穿衣服的男男女女在缭绕的烟雾和闪烁的灯光中激烈地舞动着,LED的大屏幕上是各种各样汪淼看来不知所云的图案,有些很明显就是低俗的欲望,有些则很像宗教符号画,还有些是纯粹的自然风光,其中各色的鸟儿尤其多见。


这里的一切娱乐都是免费提供的,史强看了看柜台,世界上顶级的雪茄和一些违禁品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后面那些他跟常伟思在墨西哥时候见过,那会儿他年轻,也不知深浅,买了点回来准备享受一下,结果被常伟思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打得差点儿没了命,后来看见这东西就会条件反射地躲避。


“史先生,怎么不抽烟呢?”伊文思已经换了一身休闲装,非常自来熟地搭上了史强的肩。


“还是不够味儿啊。”史强摇摇头,“年轻时候抽红塔山,那才叫烟,现在这些玩意儿都软绵绵的。”


走到了史强的身边,似乎随意地掐了掐他的肩膀。


“年轻时候抽惯了红塔山,配不上这么好的玩意儿,可惜了。”史强笑得呲出一口牙。“我是觉得雪茄不够烈,不过估计你也看不上那辣鼻子的玩意儿。”


“汪先生呢?”伊文思的中文很标准,“他好像并不喜欢这里。”


“知识分子的臭脾气。”史强撇撇嘴:“对了,伊文思先生,你很喜欢鸟?我看到有我们老家的鸟,这玩意儿我自从出来闯荡,就再也没见过,还挺想的。”


“鸟类是我的兴趣之一,准确说,我的兴趣,是地球,一颗原生态的地球。”伊文思说,“潘寒先生是我理念的支持者,所以建立了他的那个田园组织,我也跟他有过交流。”


“啊,不好意思哈。”史强搔了搔后脑勺,“但您也知道,潘寒那小子先动的手。他要是跟我好好说,我未必不把黄金分给他。”


“这不重要了,史先生,他最终还是没有脱离俗世财富的束缚,不配成为诺亚。”伊文思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您居然还记着家乡最普通的鸟儿,我希望您能成为诺亚。”


-084732-


史强回到屋里,汪淼正在聚精会神地调配着什么。黑色的沥青状液体在三角瓶里上下蹦跳着,仿佛某种奇异的波形。


听到推门声,他仰起头来,有些不满地抱怨道:“说你是新人类,你还真跟他们鬼混在一起?”


“汪教授,不是我说,你不跟他们社交一下,等核弹炸了你真要继续靠卖纳米啊?”史强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我倒是觉得伊文思那家伙说的有道理。”


“史强!”汪淼有些恼怒,然后他眼尖地发现了史强肩膀上的东西,伸手取了下来,接着盯着史强冷笑一声:“哦,世界顶尖的杀手先生,你是真觉得伊文思说的有道理,还是水平差到连这东西都没有发现?”


一枚小小的纽扣窃听器在他的手里散发着银光。


史强盯着那枚小小的纽扣窃听器,脸不断涨红,最终变成了猪肝色。他把窃听器扔到地上一脚踩烂,然后怒吼一声,开始在屋子里四处疯砸起了东西。


汪淼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史强把他的成果摔在地上,沥青状的液体渗透进了高档的地毯,然后迅速消失无踪了。


-070329-


汪淼独自一人在甲板上吹风,伊文思走到他的身后:“汪教授,心情不好?”没等汪淼回答,他就走到了汪淼身旁:“没关系,史先生很暴躁,不过他说的确实没错,纳米在新世界不会被需要了。”


“您没必要挑拨离间,”汪淼冷漠地回答:“我们有句古话,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您如果对我们这么不信任,还要监听的话,给我们一艘小船让我们下去就行了。”


“您也没相信我,汪教授。”伊文思强调道:“或许史先生并不是没有发现窃听器,他只是觉得新人类之间不该有秘密。”


“但您有很多秘密。”汪淼一针见血地指出。


“您不信任所有人,或许您不喜欢这个计划。”伊文思只留下一句话就走了。汪淼继续一个人在甲板上吹风。


-068785-


午餐时间,汪淼看到史强正拿着可乐跟几个人寒暄。


不错,还没有丧失基本的警惕,没尝试喝酒什么的。


-062273-


“跟你一起上船的那小白脸怎么了?”络腮胡子穷凶极恶的罪犯问史强:“他一直朝你的方向看又不理你。”


“别管他,闲的出屁了。”史强啐了一口,“跟我聊聊那些新人类什么的吧,我啥也不知道,尽瞎混了。”


-060409-


汪淼继续呆呆地坐着,好像双目无神一样。


-054399-


他们都有午睡的习惯,更不必说这两天其实一直都在高强度“工作”。汪淼和史强肩并肩躺在大床上。以他们的习惯来说,它太软了,不过他们都不是挑剔的人,躺下也能休息一会儿。


汪淼拉过史强的手,对着他的无名指一阵比划。史强忍不住笑出声:“咋啦,汪教授,该不会跟我冷战了小半天不到,又想跟我求婚了吧?”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汪淼说道,但是手上动作不但没停,反而更加温柔了。


史强任由他摆弄自己的手,“汪教授,你可别想给我个螺母就把我收买了,我跟你说,钻戒低于一克拉的我不要。话说这船上有钻石吗?”


“庸俗,”汪淼一脸无语的表情,“钻石硬度抗性很厉害但剪切力完全不行,你用锤子一敲就碎,即使不敲,你拿火一烧就没了,根本不耐高温。不信我给你拿凸透镜点一颗。”


“得得得,我觉得这船上没有钻石,毕竟钻石切玻璃也挺危险的,我以前干过。”史强只能岔开话题。“船上有黄金,咱带上来的,我给你炼个金戒指,当昨晚上的道歉了。”


“滚。”汪淼让他拉着手,嘴上仍旧刻薄。


-047868-


他们手交叠在一起,闭着眼睛假寐,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指的暗语上。


混上船是计划最重要的一部分。伊文思的卫星对全球都有监听,也派出了小机器人在他们身后偷听到对话。


史强当然是故意打偏的,就是为了让它把他们心灰意冷的话告诉伊文思。劫黄金船自然也是说好的,要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所以才特意安排了一次远洋押运,这样会给船员们下船快活的借口,好让史强汪淼劫船去用黄金作为投名状登上“审判日”号。


潘寒是实打实的节外生枝,没有任何资料交代过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竟然是一个杀人狂魔——也可能是因为受害者全都死光了,所以人们无从知道这一切。但好就好在歪打正着,他们除掉了伊文思也看得不爽的一伙势力,最终还是成功上了船。


伊文思肯定在船上到处都安了监控,区区一个窃听器不算什么,所以史强感觉到后纯当他脱了裤子放屁,而汪淼即使是形式上也不想掩盖自己对这种侵犯隐私行为的容忍。不过之后的吵架很是恰到好处,虽然汪淼不知道史强是有意为之还是即兴发挥,总之效果很好,伊文思没有怀疑瓶子里的磁性物质是纳米机器人,只是试探地朝毒剂的方向问了问。


当然,就这艘船上的“群英荟萃”,汪淼也不信他们没验证过空气指标,不过也检查不出什么来就是了。


而伊文思唯一检查不到也无法干预的弱点,就是皮肤的触觉——这还是史强想出来的主意。触觉是唯一能够实现一对一秘密传输的方式,除此之外,不管是视觉,还是听觉,都有泄密的风险。然而他们交流过了,就像太空军或着叶文洁他们,这艘船上的“降临派”对核弹和伊文思的计划也是一无所知,他们的狂热更像是一种信仰。


叶文洁和常伟思,他们两人的势力都可以说是遍布全球,但他们搜索良久都没找到。再加之伊文思确信自己对核弹的掌控不会被干扰,所以史强和汪淼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猜想:如果核弹就在“审判日”号上呢?


然而释放纳米机器人这么久了,仍旧没有任何消息。汪淼只能在史强手心里写下“No”。他们两人,一个靠嘴,一个靠技术,但都没有进展,说实话,心里都很急。


不过这点上汪淼又很佩服史强了,即使在这样大的压力下,他仍然谈笑自如,就像核弹和没命的事对他一点压力都造不成。


啧,不像演的,居然还能开出来这种骚玩笑。


汪淼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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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日”号开始驶向岸边,按照方向来看,是要去核聚变基地,这一点跟之前叶文洁手下科学家们的推演相符。普通的核弹爆炸毁掉一整座城市都很困难,更别说毁灭世界。但用核弹爆炸的能量去激发基地储存的氘和氚,让核聚变突破爆炸临界点,这是完全可行的方案。


怎么办?汪淼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汪教授,”史强突然又拉住了他的手:“是福不是祸,是祸……一笑而过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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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在忧虑自己的妻女吗,汪教授?”史强走后不久,伊文思又凑上来了。“史先生,您,还有她们,你们之间……不得不说很有意思。”


“她们和我是合作关系,我相信您见到的这样的夫妻并不只我们这一对。”汪淼仍旧冷冷地说:“豆豆不是我的孩子,如果想用她来威胁我,您可能错了。”


“那就好,”伊文思笑道:“我当然不是想威胁您,我只是担心您在旧世界留下太多牵绊了。”


关于李瑶和豆豆的身份,汪淼一点儿都不怀疑伊文思在邀请他们上船前就已经调查出来了,但他还在不住地试探着自己。看来真话的杀伤力果然最大,自己的态度估计让他摸不到头脑。


而这个人似乎很信任史强,汪淼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他信任史强是因为史强真的豁出命护着他,伊文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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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去问问伊文思?”


“套不出来。”


他们双手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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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文思离开了狂欢的人群,他不断下楼,一道又一道地穿过厚重的密码金属门,最终走到了巨大的铅柜前。


“原来整艘船的底部都是核弹!”汪淼在心里惊叹。他衣服里的的纳米碘碳微管纤维丝探测器一直在提示他有痕量的辐射,一开始他以为是残留,或者探测器出了问题,不然怎么走哪儿都有。现在他知道了。


他拉过来史强的手:“最后确认一下你的手围。”


“所谓的义人诺亚,就是最早上天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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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强正跟人侃大山,手指上突然被戴上了一枚黄金的……螺母。


“汪教授,你这是……”


“说了要给你锻把刀。”汪淼没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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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核弹被锁了?”伊文思在检查程序的时候突然发现似乎出了问题。一不做二不休,他直接开始了手控开启。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解锁,将所有核弹都连接到他手中的开关上,一点儿也不能错。


他屏息凝神,厚重的大门又一扇扇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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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被太空军接管,你们可以休息了。”


常伟思带着训练有素的军队来到了重水厂,简单跟zf高层交代两句,整个工厂开始在太空军协助下撤退。


汪淼看到夜空中有烟花一样的小小爆点,是伊文思的卫星开始被摧毁了。他转头看看史强,对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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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伊文思连接到一半,忽然看到一点黏糊糊的黑色痕迹。“石油?石油怎么会渗透到这里来?”


他站在原地,怎么都觉得这东西很眼熟,可是又想不起具体在哪儿见过。“还是专注核弹,不然会生变故。”最后伊文思自言自语地转回了核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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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文思想起来了,这是汪淼被打翻的那瓶实验物质。


它们消散无踪了,本来他怀疑是毒剂,后来检查发现没有才放下心来,确认是一对情侣的无意义吵架。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伊文思冲出了核弹室:“全船的新人类注意!汪淼,史强是我们的叛徒,对他们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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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响应。


他的脑袋直直地掉落下来,切面十分平整,甚至三秒钟后才有汹涌的鲜血喷出。


史强迅速躲避:“这个飞刃真的厉害!”


看起来他好像在空气里做了些动作,其实史强是将一根粗细不足头发丝十分之一的纳米丝收回了金戒指里。


幸亏没溅上血,不然可没法回去见汪淼。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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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布了伊文思将核弹藏在船底的消息后,汪淼就藏起来了,悠哉悠哉地看一船人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的蠢样,直到一身太空军军装的史强出现在他面前:“汪教授,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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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强拉着汪淼跳上了徐冰冰开来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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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去接触核弹吧?纳米可不防辐射,甚至可能会吸附辐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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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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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刀。”史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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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军和地球三体组织的人将船上的人制伏,押送回岸,剩下全副武装的工兵在科学家的指导下破拆核弹。


汪淼看向史强,他突然有些疲惫。跟史强相处的这三天,让他从习惯的航道偏离太多了。


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到正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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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强的脸上和脖子上都有血,但汪淼毫不介意地凑上去。


他们耳鬓厮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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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去了。”汪淼的声音有些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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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的?”史强突然笑起来,又痞又坏,“还剩的一点纳米机器人,我用来破解船上的定位系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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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潮中,一艘小船,突然掉头疾驶而去。


背后,是一片洁白的浪花。



——全文完——

【Hilda/RA】Por Una Cabeza

送给@晗玥 太太的情人节礼物,Hilda和RA的军政府AU!

一、、垃圾夫妇的怪味糖,情人节快乐!(我不管我们还没过!)


“首相,车已经准备好了。”


Hilda本来没想过自己能当上什么首相。她出身寒门,是个杂货铺店主的女儿,在家里众多的兄弟姐妹中排在当中,小时候也不怎么受重视,用十年时间攻读下小学学位后就辍学帮工,然后就因为跟黑道混在一起搞私酿酒被关进号子呆了一年。


除了一张好脸,她几乎可以算是一无所长。老爹捞她出来时一脸痛心疾首,给了她一笔小钱,让她做个生意,养家糊口,再找个贤妻良母,生几个乖孩子,好好过日子。


Hilda看看身边靠着自己睡觉的Robert,小身板裹在笔挺的军装里,眉眼锋利,面容冷峻。这段日子他累惨了,竟然完全没有了一贯的警惕。她又想起来老爹的嘱托,只觉得他跟贤妻良母完全不搭边。


她算是被他“征用”的Alpha,那会儿Robert还只是个海关职员,因为没有抑制剂而在每一个热潮之时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他叫她过来,说知道她读过书,让她不要放屁,帮他切除掉惹事的腺体。


而她捏着手术刀,看着没有麻药,伴随着汨汨流出的鲜血冷汗涔涔皱着眉头的Robert,犹豫再三,终于“自荐枕席”:“没有药没关系,有我。”


今天的街道格外安静,一般来说这是一个不祥之兆,但Hilda只在乎Robert现在能睡一个好觉,他很多天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


自从那天之后,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然后Hilda收到海关那边的消息,让她收敛着点,Robert调走了,不能再庇护她的走私生意。


“他去哪儿了?”Hilda谢过传口信的对方,好奇地打听。


“不知道,肯定是高升了,最后一次见面时候他去了军队。”对方不耐烦地回答道。


Robert跟她一样,他们都有一副好皮囊。Hilda不知道他有没有利用这个长处往上爬,她知道,既然Robert能为了一时纾困而与她欢好,那为了别的什么去跟其他人春风一度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她也没少请人去销金窟里风流,这方面上也没什么资格计较。


但是Hilda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之间有点难过。


Robert再找到她的时候,依旧还是没了抑制剂的时候。Hilda盯着他的肩章,想要看出来什么,而他只是笑笑,慵懒地枕着对方的手臂说:“中校军衔,现在是负责搞暗杀的。一般人不会觉得我这种人,还生得矮小,会是杀手,所以很方便行事。”


他状若无意地在Hilda胸口画圈圈:“我举荐你领着你那些弟兄们进军队维系治安,你说好不好?”


Hilda就这样成为了大英治安军的中尉,然后很快升到少校、中校、甚至超过了Robert成为了上校。她极为擅长镇压各种活动,从来不会手软,治军也严格,更是以身作则从不乱搞,有钱了全都作为军队的奖赏,所以也特别得到首相的器重,老头甚至要让她做将军。


“做将军有什么意思。”Robert躺在她的身边,打着呵欠说:“王室那个傀儡供着就供着了,你为什么不去做首相?”


“我能做首相吗?”她有些犹豫。


“我看上的人,当然能。”


回忆至此,Hilda的嘴角不由得噙了一丝笑意。Robert仍然在安睡,而她不留痕迹地帮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负责“锄奸”暗杀的Robert亲自出马,把前首相活活掰断了脖子,又因为美国施压的缘故,马不停蹄地组织了选举,把她推上了首相的宝座。他把一切都安排的极好,内政外交,没有一点纰漏。


——然后,他拿着枪,在风雨交加的夜晚,爬上了Hilda的床,语气凶恶地威胁她:“我想要个孩子。”


她有些委屈地控诉:“你也可以找别人啊。”


“笑话,我已经用很久抑制剂了。”Robert的声音冷得像冬风,可她却莫名其妙觉得如沐春光,满心欢喜得就要开出花来。


也许是因为他们恶贯满盈,比起造小崽的次数,他们的崽子数量实在少得可怜。Robert其实怀过不少次,但总会因为各种各样他不得不殚精竭虑的事情而流产,只留下一个过分善良的长子,还离家出走,可能跑去铁幕那边寻求庇护。


最后是医生们战战兢兢跟她汇报:“内阁秘书不能再怀孕了,这样他的身体会衰弱的。”


同其他的大听写者不同,Hilda算是能听得进去人话的,她没有像恶俗的狗血剧情里一样冲医生们咆哮,只是颓然坐下,轻轻拂过Robert的脸颊,然后冲医生们笑笑:“辛苦您们了,我会严遵医嘱的。”


不过Robert不是一个喜欢认命的人,他拒绝接受命运的审判,又撑着生下了次子。


有时候Hilda会有一种错觉,Robert也许是爱她的。虽然他基本上把脏活都推给她,自己躲在幕后,但是他也确实为了她耗尽心血,她想他总归是对她有点感情。


目前的局势很不好,英国国内风起云涌,他们这次来美国大使馆也是希望对方能够伸出援手。不过对方也只表示,看在私人感情——当然是他们几亿美元政治献金基础上的——上,他可以美言几句,但不一定能保证什么。


Hilda在那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Robert,你留在大使馆吧,孩子还需要你带呢。”在下属叫她去坐车离开的时候,Hilda故作镇定地安顿着他。Robert跟自己不一样,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说他参与了什么,这样哪怕自己出了意外,他还能清清白白带着幼子平安度日,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没想到在最后一刻,Robert拉开了车门,坐到了她身边。


“我有人道主义优势,他们顾及我的身份和国际影响,总不敢使用汽车炸弹。”Robert没看Hilda,目视前方,冷冰冰地说。“而一旦要精确暗杀你,问题就简单多了,我不会让他们得手的。”


车辆行驶过一个转角,走上了一条漆黑的路。


枪声就是在这一刻响起的。


第一枪并没有打中他们,车的防弹性能还是很好的。Robert倏然惊醒,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像一只狼。


“趴下,我……”


他没来得及说完,就是又一阵枪声。Hilda还没来得及骂出那句“操机关枪”,就感觉胸口一阵疼痛。


她感觉手指似乎被谁碰了碰,艰难地转头,却发现同样身中数枪的Robert勉强冲她扯出一个微笑,嘴角有血流下来。


他看着她,嘴唇无声地开阖着。


Hilda挣扎着想要再靠近一点点,但在她最终能拥抱到他之前,整个世界就暗了下来。

【史汪】三日偏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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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有蜘蛛。”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里,汪淼有些痴迷地凝视着那些半透明的丝线,上面挂着晶莹的露珠。


“什么,哪里有猪?”史强站起来。


“就在我面前。”汪淼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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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是猪呢。”史强哼哼唧唧地抗议。


“你可比猪强多了,”汪淼含笑看着他,“猪哪有你聪明。”


“不是,汪教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猪是很聪明的。”史强讲了起来,“你当着一只鸡的面杀另一只鸡,鸡不会觉得什么;但你要是拉一车猪去屠宰场,剩下的猪再看到这辆车,上去的时候都会发抖。它们能发现之前在车上的猪都没回来,能意识到危险。”


他摸出一根烟,看到汪淼不赞同的表情后,又讪讪地将烟放回了口袋。“汪教授,你不杀人,所以可能体会不到,有些猎物真的就跟猪一样。他们不是傻,而是怂,我要他们命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在那儿乖得要死,什么都听,但最后我还是会杀了他们,就跟杀猪似的,那刀子一插,呼哧——”史强一笑:“抱歉,忘了你不能见血哈。”


“没事,我晕血是生理性反应,闻到血才会晕,听到没事。即使真见了,也没多严重,只是需要很强大的意志力去克服。”汪淼说,然后他又想起来什么:“你该不会觉得,我不喜欢杀人是因为我怂吧?”


“哪里哪里,真怂人知道要杀伊文思就都跑了。”史强大笑着说:“我猜你有你自己的原因,没关系,我这个人尊重隐私。干咱们这一行的,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他跟汪淼蹲在一起看蜘蛛。


蜘蛛今天的收成不错,抓到了很多小虫子,就在他们觉得无聊的时候,一只大黄蜂撞在了网上。


“哟,这不非得给它撕个大口子。”史强感叹道。


汪淼摇摇头:“不一定,蛛丝的强度很高,几乎是纯天然材料中比重量级里韧性最高的。”


蜘蛛吃掉了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大黄蜂。


“啧。”史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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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机里传来嘶嘶的声音,这里算是光缆比较稀疏的地区,所以通信效果不佳。本来可以用卫星的,但作为几大世界级富豪的伊文思也有不少通讯卫星,信号有被截获的风险,因此只能使用太空军的光缆基站定点传播。


史强和汪淼走进这家伪装成酒吧的基站,在破旧的吧台前点了两瓶酒。女酒保利落地去后面冰箱拿出酒:“史队,我要干什么?”


“我跟汪教授商议好了一个计划,这是需要的东西,你去让老常给我准备一下。”史强把皱巴巴的单子递给对方,又跟汪淼介绍:“你现在看到的十个人叫徐冰冰,以前在老常手下时候,他给我派的助手。特管用,基本上要啥就能给你整来啥,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冰冰你好。”汪淼冲徐冰冰点了点头。


“汪教授您好,”徐冰冰看出他不想跟自己皮肤接触,于是也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了史强,“史队,您就非要写在香烟纸上是吧。信用点和枪,还有装备,行。”


“老规矩,帐走老常那边,让他跟那个叶文洁去报。”史强大大地喝了一口酒,“这个酒也跟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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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强在外面往车里倒腾东西,他不许别人碰他那辆破车,所以只能自己累得满头大汗。汪淼和徐冰冰在基地里,边喝酒,边看他当苦力,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和史强好像认识很久了?见面时他叫你十个人是暗语吗?”汪淼有些好奇。这也许是史强的魅力吧,他想。他从前对搭档的过往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要能证明靠谱,他就不会多问。但是史强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你只要想看清楚他,就会发现他深不见底。


“其实没多久,”徐冰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干掉麻麻帮,给常将军拿下墨西哥那边时我是他的技术支持,后来我就负责跟他联系,常将军有些活还是找老熟人放心。至于十个人,是常将军跟他说我一个人顶十个,所以他给我起了个外号。”


“那你们常将军干嘛放他出来祸害人呢。”汪淼又笑,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史强,确实,当你知道史强的真正职业后,似乎他的每一根头发都能说明他是最顶级的雇佣兵。这又让汪淼有些迷惑了:史强跟自己说他是刺儿头,他无法想象谁能命令他。


徐冰冰也喝了一口酒:“他自己说,常将军年轻时给过还是小孩的他一口吃的,后来他儿子要被激光炮轰,又是常将军出面买了他儿子的命。不过就算这样,史队也是在外面游来晃去的。”她问汪淼:“汪教授,您有孩子吗?”


汪淼想了想,最后说:“有,一个女儿。出来前她刚下学,我走不开,还是拜托你们史队接的。”


徐冰冰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汪淼:“得,您心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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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冰冰为什么要那么说你。”汪淼问,马上要过垃圾场那片毒气区,整辆车完全密封了起来,所以有些憋闷,甚至还有回音:“我感觉她应该很信任你,但是她说我让你接豆豆心大。”


“小丫头片子,她要有你闺女一半能干我也不至于替她操心。”史强扁扁嘴,踩了一脚油门。轿厢里的超氧化钠尽职尽责地吸收着二氧化碳,释放氧气。“坐好咯,我们得赶在下酸雨前通过这里。”


“她还不够能干啊?”汪淼问:“她都一个顶十个了。”


“她不行,小丫头心软,总是怕伤及无辜,为了这自己挂了几次彩。老常拿她没办法,最后让她跟我搭班,这才算完。”史强叹了口气,“你家小闺女嘛,我带她吃卤煮,她说人的内脏也这样,一点儿不带怕的,我就知道她厉害的很,该是你的闺女。”


“你居然带她吃卤煮!”汪淼瞪着史强:“行,我确实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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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强的黑色小破车在码头边停下了。那是豪华游艇聚集的地方,自然码头上的车也都非富即贵,这么一对比,史强的小破车在里面就显得很扎眼,但他自己浑然不觉。


“哟,这船不错,上面还有花有草的,”经过一艘船时,史强发出了土老帽一般的感叹:“船主绝对有钱。”


“你不知道吗?”汪淼问道:“这就是鼎鼎大名的中华田园号,船主潘寒,搞环保的。就不知道他们靠什么维系生存。”


“放屁,那么一艘船能环个蛋。”史强不屑地撇了一眼,“碳排放比五百个我都多。”


汪淼笑了笑,专心致志地摆弄起了面前的平板电脑。


“诶,这是什么?”反正路况不错而且全是直线,史强干脆直接凑过来看汪淼把不同的团簇拖拽到屏幕中心,好奇地发问道。

“可视化纳米材料构筑设计。”汪淼讲:“每个单子都有不同的要求,比如适应北极环境的极寒材料,需要柔软的分子键;而在高原上,则需要考虑紫外线辐射的影响;沙漠是干热和昼夜温差,城市是空气附着污染,沿海是湿度。这还仅仅是环境一者的要求,至于别的,比如什么安检,隐蔽,无创口,迅速致死之类的,那就更不必提了。”


“比起这个,冰冻罗非鱼,才真是天才的主意。”汪淼最后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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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淼拿出来一枚钻戒,上面的钻石火彩绚烂。史强看了嘿嘿一笑:“汪教授,你要跟我求婚整这么复杂干什么,我不挑钻戒,咱俩现在就能私奔。”


“……”在气人方面,不得不承认,史强确实天赋异禀。汪淼不想说话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人嘴太没溜了。”史强嬉皮笑脸地道歉。汪淼看他一眼,抬手把钻石和戒托都切成了两半。


“既然我们是合作关系,那我愿意对你展示飞刃。”汪淼说,“这是世界上最硬的材料,厚度只有头发丝的十分之一,可以轻易切开金属和钻石。”


史强盯着被切开的钻石看了一会儿,对汪淼说:“汪教授,一会儿我跟你说材料要什么样的,你照着设计合成点出来。”


“我有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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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等到夜幕降临,就去抢一艘船。”下了车,史强靠着车门,叼着根烟念叨。“我用老常给的身份混进去,然后把船和上面的黄金都带走。咱们花不了信用点了,会被追踪。”他有些痞气地一笑,“是会给他添麻烦,但没什么了,反正一天以后,人类都会玩儿完。”


汪淼看着他,脸上流露出震惊的神情:“史强,你打算干什么!”


“他们现在都还没找到核弹的具体位置,跟他们混,那相当于是跟着一个瞎子加聋子,肯定会掉进沟里去。”史强不屑地说道,“倒不如死前爽一把算了。”


汪淼瞪视着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一样:“……是,算了。”


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史强迅速回头:“什么人!”一把刀凭空出现——至少以汪淼的视角来看是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他如同猎豹一样敏捷地将刀投掷到刚刚身后传出异响的地方,但走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会不会是什么监听机器人?”史强皱眉。


“你这个技术倒是真应该被称为飞刃,我给你锻一把刀。”汪淼扯开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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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进来送雪茄了,门大开着,她直接走了进去,轻手轻脚地将一整盒雪茄放在了茶几上。


他们的酒店是全码头最豪华的酒店,而这间海景房则是全酒店最贵的房间。从阳台眺望出去,是碧蓝的天空,清澈的海水,无边的银沙和沙滩上穿着五颜六色漂亮比基尼的姑娘们。现在夕阳西下,姑娘们撤了,但落日熔金的景色则更加壮丽。


屋里没人,只有海风吹过,窗帘微微掀动。


大概是下去看风景了,看样子是一对恋人。她这么想着,拿起桌上的纸质支票。这是一对老派的情人,现在兑付纸质支票很麻烦,但是两万多点的小费值得她去费这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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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强和汪淼在这艘游轮的卫生间里把礼服一扔,爬进了通风管道开始作业。这是汪淼的自适应纳米衣,好处就是轻便、防水、防火、防弹、保温,而且可以修复轻微伤口,但坏处就是没地方放东西。


“所以就靠你了,汪教授。”史强拍了拍汪淼的肩。


船上的守卫现在在换班,新上来的军官都是太空军的人,史强把卡扔给他们了,让他们上岸找个酒吧喝杯媚态酒,“乐一乐”。所以除了几个给他保养他开上船的那辆小破车的工人,剩下的雇佣兵全都跑了。


“你们这人不行啊。”史强叼着雪茄说。


“史队,嗨,这不马上要远洋航行了吗,有几个月不能见女人,弟兄们哪儿忍得住。要是现在管得严了,这开了船还不得哗变。”军官讪笑着:“年轻人,带几个女人上船都没用,太多了又浪费资源。”


“呸,老子年轻跟老常混的时候在东南亚打猴子,一年没女人也没猴急成你们这样。”史强啐了口唾沫,又趴在尴尬的军官耳朵边:“我知道,你们这次是押运黄金,要给那帮小兔崽子们甜头。这不我给你们买单了吗,都下去吧,记得欠我这个人情就好。”


现在船上空无一人,史强笑着跟汪淼说:“他们倒是很放心,因为我一个人也不可能开着这么大一艘船满世界跑。不过嘛,他们也是想错了。现在我去开船,汪教授,你去开金库门。”


这的确是艘好船,汪淼在疯狂的加速度中摇摇晃晃地冲到底部的金库门前时想到,史强在下车后跟他说了,自己的计划是驶入深海,然后趁增援来到前带着黄金,开着船上的冲锋艇逃跑,他在目的地的小村庄有认识人,而且走过这一趟航线,不需要导航。如果离核弹爆炸区远,说不定甚至可以幸存。


船骤然停下了,可能是燃油耗尽——这大概是那些官兵放松下船的原因,船还没加油——汪淼懒得细想原因,直接开始了工作。


厚重的铁门面对不可见的“飞刃”时犹如豆腐一样,汪淼进入金库取了黄金,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枪声传来,像是一场激战。


有情况?他来不及多想,立刻用飞刃切割出一块小门躲了进去,听着外面的脚步越来越近。还有人的说话声。


“没想到卤煮那个聪明人竟然会马失前蹄。”是潘寒的声音,“这倒好,给我们省了处理痕迹的麻烦,到时候全都栽到他头上就是。走,去开金库。”


史强该不会遇到了危险吧?汪淼突然感到一阵愤怒冲上心头,但他的头脑格外地冷静:如果现在冲出去制住潘寒,并公布他自己“海人”的身份,说不定可以震慑潘寒,让他乖乖把史强交出来。


“别冲动。”史强的声音突然传来,“汪教授,我在你正上方的通气管,你现在带着黄金,顺着你现在的藏身处往下爬,在第三个排气口可以看到一艘冲锋艇,那是太空军所有船的逃跑密室,船上有罗盘,你自己切个口子,开着船逃跑。我能跟你汇合则汇合,不能的话,你自己便宜行事。”


“史强?”汪淼愤怒地低声说道:“要走一起走!”


“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你先快走!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史强催促一声,然后他推开管口的风扇,手中的音波炮一声轰鸣,直接将正下方的“中华田园”号船员震得七窍流血。他们从地上爬起来,就正好面对上扛着两挺冲锋枪的史强,被直接打成了筛子。


潘寒反应迅速,立刻拉了身边的人来挡枪。他一边躲闪一边呼叫支援。哪怕是传说中的世界第一雇佣兵“卤煮”,也不可能从几百人的包围中全身而退。很快他的支援力量上来,火力压制着史强,让对方像耗子一样四处逃窜。


史强一路跑到了控制室,看看外面汪淼已经把船开走了,身后是端着枪虎视眈眈的潘寒和他的手下,史强摊开手扔掉枪:“啊,潘寒先生,别紧张,”他看了看头上密布的煤气管线,笑了笑:“我抽根烟。”


-106379-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汪淼诧异地回头,发现黄金船跟“中华田园”号都化为一片火海。


原本美丽的深蓝色海面现在变得污浊不堪,汽油的斑斓和鲜血的红交织着扩散开,他一个没忍住,冲到船舷边吐了起来。


不行,我得去救史强。


汪淼擦了擦嘴,忍着肚子里的翻江倒海,掉转船头开回去。


史强挣扎着爬上一具尸体。冷,真他妈冷。他想起某部看过但忘了名字的爱情海难片,不过他现在比女主角惨多了,连块木板都没有,整个人泡在冰冷的海水里。


汪淼给的衣服破损了,说实话不是信任他说的防火防水防弹,史强也不敢赌。但很明显,爆炸的冲击波太强,或者温度太高,衣服出现了破损,那些寒意就是顺着这些缝隙钻进来的,史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冻得麻木了,倒也好,不然海水该蛰的他伤口疼。


“史强!大史!你给我挺住!”


陷入昏迷前,他听到汪淼的声音。


-092718-


软软的,很奇特的触感。


史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洁白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上。身上的伤口都奇迹般地痊愈了,汪淼在另一边调整着仪器,见他醒了,起身走了过来。


“傻瓜。”汪淼说,“你他妈的不要命啊你。”


“说了要保护你嘛。”史强继续嘿嘿笑,这一笑扯到了肋骨,他又“哎哟”一声躺下了。


“床垫是我的高分子压缩材料,最后一块;伤口我给你用了我的海藻高效修复液。至于冲击波造成的肌肉撕裂内伤,我无能为力。”汪淼没好气地说:“史强,你欠我的情。”


-090104-


“我们现在知道了,原来潘寒那小子是海盗,还是那种把人一艘船杀的一个不留的。”计划横生枝节,史强很不开心。他现在好了不少,接过了开船的任务:“我们去海上浮岛交易站买点东西填充你的库存,汪教授,我可不想欠人的人情。”


“我给你列个单子。”汪淼说,“你还有香烟纸吗?”


-089291-


他们在一处无人岛的海滩边暂时停靠,史强下去生了点火,煮了个腥得要命的鱼汤自己三口五口喝完。汪淼吃着船上的压缩饼干,让他喝那鱼汤,估计他又得吐。


“你今天够累的,先睡吧,汪教授。”喝完鱼汤后史强回来,跟汪淼说。


突然强烈的灯光几乎晃瞎了他们的眼睛。等适应后,一艘巨大的船出现在两个人眼前。一架跳板被搭在了岸边,有个男人带着一群护卫朝他们走来。


史强和汪淼立刻警惕地端起枪来。


“大可不必紧张,史强先生,汪淼先生,”男人自我介绍,“我是伊文思,恭喜你们获得登上我的船的资格,那就是审判日号。”


“或者,在你们都知道的那个日期过后,”伊文思意味深长地说,“它会改名——方舟号。”


——第二日完——

【史汪】三日偏航(1)

黑帮AU,现实生活不存在的赛博朋克式科幻(因为不想在码字过程中想起罗翔老师),以及作者几乎没有的道德。

要不是lof不许我起码得开它个四五辆车

奇迹般地居然像是个HE,嘛,至少我觉得结尾是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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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淼是吧?我是史强。”


从监控看来,门外的男人有着凌乱的头发和寒酸的打扮,双手插在兜里,看起来像个倒霉的推销员。不过在这个时代,人类推销员一般都是给有钱人准备的,按理说他们这下城区只能分到数字生命,或者更糟糕点,AI。


汪淼觉得不好,这人明显有备而来且目标是他。他不爱杀人,尤其是近身搏击式,往常这种活都是李瑶或者豆豆干,但她俩今天正好各有目标,都不在他身边。他咽了咽口水,手在背后默默地握拳攥紧了枪,并且考虑要不要到地下室里暂且一避。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对方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屋,并掏出了一支烟。


-259186-


“这里不许抽烟。”


汪淼制止了史强。


“那我去走廊里抽。”


“走廊里也不许抽。”


“那我非要抽呢?”


汪淼抬了抬眉毛,指了指密密麻麻的煤气管线:“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容我回屋先。”


-258994-


“没想到道上鼎鼎大名的飞刃居然生活环境如此简陋。”史强把烟叼在嘴里,并不点火,十分随性地往沙发上一赖,脚直接搭在茶几上还晃来晃去,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


“飞刃,是一种材料,而不是一种生物,不需要生活环境。”汪淼严肃地纠正这个地痞流氓的错误。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睛隐藏在镜片之后,看起来真的像个学者——这个时代的珍稀物种。


史强嘿嘿一笑,坐正了一点:“啊对对对,我的错,汪教授。”他说:“飞刃是你的武器嘛,当然不该跟你混为一谈。”他上下打量了一圈汪淼:“海人,嗯呵,好名字,水水水嘛。”


“相比起来,卤煮就有些让人难以理解。”汪淼在电脑上敲下一个回车,他头也不抬,声音依旧冰冷,“而且,我不喜欢杀人。”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接任务时的规矩是用假名,他们所有人都有一套完全虚假的身份。史强上来就报出他的姓名,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示威;但他又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汪淼,这同样是某种程度上在表示信任。


这是个他捉摸不透的人。


“汪教授,”史强又不怀好意地喊了一遍这个称呼,“这次来呢,主要是想跟你谈谈你们什么地球三体组织的统帅叶文洁派给你的那个活。”


“史先生,这是你短短几分钟里,犯的第二个错误。”汪淼再次严肃地纠正道:“既然你能查到我的名字,那么就应该知道,我只是出于敬重同叶老师合作。我不隶属于任何组织。”


“这不巧了嘛,我也不隶属于任何组织。”史强一拍大腿,笑起来:“嘿嘿,我就是我。”


“预祝我们两个刺儿头,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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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淼和李瑶在另一单里有过合作,当时为了蒙混过关,他们使用了夫妻的假身份。任务结束后,由于李瑶医术高超,他们就一直合作了下去。豆豆是李瑶带过来的孩子,对武器有着特殊的好奇心和天赋,很擅长狙击手的工作,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但即便是李瑶和豆豆,他们也没见过汪淼的武器。


“海人”的武器属于道上的传说,它只有一个名字,“飞刃”,据说是汪淼在实验室里合成出来的材料。但是“飞刃”是什么材料,什么形状,怎么杀人,所有人都一无所知。


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汪淼见到每个知道他是“海人”的人,都很好奇这件事。有人从他的代号推测过“飞刃”可能跟某种海洋生物有关,对此汪淼只是笑而不答。


在这一点上,史强跟那些人不一样。


他一句都没问过。


“你就不好奇飞刃是什么?”最后是汪淼按耐不住,问了史强一句。


“不好奇呀,那是你的隐私嘛。”史强说,“大概就是很硬很锋利的刀吧。”


“未必要做成刀的形状。”汪淼纠正他。


“我就说嘛,不可能那么俗气。”史强又咧开嘴了,“我有一次杀人,当时目标他们的安检可严格了,把我们扒光了,换上他们发的衣服才让我们进去。但最后我还是成功了,你猜用了什么?”


汪淼想了想,摇摇头示意自己想不到。


“一条冷冻的罗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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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管道车的车窗里向外看去,是森林般的高楼和永远低垂的阴云。上城区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投射在浅灰色的云层底部,给它镀上了一层五光十色的轮廓。


汪淼歪着头向外看去,他们离那五光十色的目的地越来越近。


迎接他们的是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老男人,汪淼在自己记忆中的数据库里简单检索了一下,不费什么劲儿地就确认了他是常伟思,手下有一支名叫“太空军”的军队,跟现在几家寡头都有往来,他还给他们改进过武器。


他对常伟思的印象不错,比起史强的胡搅蛮缠,常伟思说话和缓,也很讲道理。之前汪淼把武器升级后,他立刻付清了报酬,而且将汪淼送出了太空军基地,并没像某几单生意一样,金主想着要绑架他什么的。这么讲道理的常将军怎么会找这么一个……无赖样的手下,汪淼在心中腹诽。


作战指挥中心里,汪淼发现叶文洁也在。


“小汪,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好意思。”叶文洁温和地道歉。她唯一的女儿杨冬前段时间suicide身亡了,但有证据指向其实背后是地球三体组织里降临派的阴谋,因此叶文洁才委托汪淼“锻造”武器刺杀降临派领袖伊文思。


“没事,叶老师,目标不好下手,武器很难设计,很抱歉我耽误了您的时间。”汪淼也有些不好意思:“丧女之情谁都能理解,我这边材料合成太慢了,没能尽快交到您的手里,该是我说对不起。”


虽然地球三体组织主要以科学家为主,依靠他们的科学成果来获得资金,不过汪淼知道,叶文洁手下还是有不少既精通科学,又精通暗杀的佼佼者的,比如现在站在她身后的女保镖陈雪,又比如前段时间一直跟自己接触的纳米科学家申玉菲。


如果叶文洁真的急于复仇,汪淼相信她绝对有死士可以成功杀死伊文思,不需要来“太空军”找雇佣兵,更不应该同意找史强这家伙。“情况有变”又是什么意思?


“你们说话都太文邹邹的了,我来吧。”史强很没礼貌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跟你对接的那个申玉菲,死了。”


-239921-


“申玉菲曾经是降临派的核心,所以她带出来了重要的情报。我们之前都以为伊文思是想独占聚变能研发技术,或者拿它大赚一笔,但我们都想错了,他是个极端环保主义者,一个疯子,他想用这个技术制造彻底摧毁世界的核弹。即使不行,他还有后备方案,挑起全世界的核战争。而且据我们所知,他已经设定好了倒计时,我们最多只有三天的时间。”


“那不是连人带动植物全都,”史强做了一个动作,“玩完了嘛。这哪儿环保了?”


“地球上原本就没有生命,是一个纯粹无机质的星球。”叶文洁平静地说。


汪淼看了一眼她,“那为什么不直接找军队?”


“他们做不到这件事。”常伟思说,“这时候,我们需要罪犯。”


申玉菲的“遗孀”魏成被带了进来,那是一个疯疯癫癫的数学家。


“他会帮你们破译需要的密码。”叶文洁说:“小雪也会帮你们,但是她只会杀人。”


“汪教授,”常伟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保护您的任务,还需要大史来做。”


-190536-


汪淼浅浅地睡了一会儿,虽然这个梦并不踏实。他梦到世界一片荒芜,处处都是废墟,他熟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唯有漫天的黄沙。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是惊慌地发现手指已经成了辐射后的枯黑。


“汪教授!醒醒,汪教授!”


史强的喊声把他拉回了现实。汪淼睁眼,发现对方胡子拉碴地坐在对面,看他醒了,笑得露出一口牙:“有我呢,你放心,别瞎想了。”


汪淼看了看他的黑眼圈,嘀咕了一句:“逞能。”


-188649-


再次醒来时魏成已经写好了程序,是所有核弹密码的解析解。申玉菲一直让他做的就是这个。


 for r in numpy.linspace(**, *.*, *):

        inp = f"h2-{r:.4f}"

        e = main(inp)

        print(f"H*: r={r: 6.4f}, e={e: 12.8f}")


程序不断运行着,吐出一串又一串看似毫无规律的数字,绿荧荧的光打在他的眼镜上。


cmake

./hfincpp -h


“插入后输入这两行就行,它们会自动运行的,”魏成把硬盘递给他们两人,他一直很怕人,不敢抬头,“这是进化算法,运行很快,相当于一个没有办法杀死的病毒。”


-186506-


汪淼回到了“家”,把这些事告诉了李瑶。他之前也有过出差的经历,所以她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只不过出于外科医生精准的第六感,李瑶觉得这个安全屋应该是不能呆了。


“你准备出差的东西,我收拾一下搬家,老规矩。”李瑶说道,“就是豆豆怎么办?”


“我找个朋友接一下,把她护送到新家,你给他发消息就行。”汪淼把史强的通讯码给了李瑶。


史强自然快乐地接下了这个任务,直接带着豆豆就去吃卤煮。


“我喜欢内脏,人的内脏也是这样,比这个稍微大点。”豆豆天真地说,“但爸爸不喜欢,他晕血。”


“哎,叔叔知道啦。”史强摸了摸她的脑袋。


-179904-


“李瑶这次去了哪间安全屋?”两个人坐在车里,史强开车,汪淼呆在后座摆弄东西。他们现在在风景优美山清水秀的富人区,路况很好,跟之前的下城区简直天壤之别。


“不知道,你闺女鬼精鬼精的,下了车说了句叔叔再见就窜没影了。”史强笑着说,“能理解,这么好的地方的安全屋,废了多可惜啊。”


“要是找不到伊文思和他放核弹的地方,全世界都得玩完,到时候哪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汪淼说道。


史强拍了拍他:“汪教授,你怕了?”


-177875-


“我们被盯上了。”史强突然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汪教授,你联系一下老常,看看是什么情况。”


-177724-


“操!”史强骂道:“只有三辆车跟着我们,老常说大部队不能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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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们好奇地看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突然加速朝着警示灯闪烁的火车匝口冲去,撞断了栏杆穿过了匝口。紧接着后面三辆车也突然加速,其中两辆成功追过去,一辆被火车撞飞。


史强带着汪淼在荒草中穿行,“汪教授,会开枪吗?”


“不太熟练。”汪淼从器械库里找到一把枪,刚探出头去就被对方的火力压制。子弹从脸颊呼啸而过,他连忙缩回了身子。


“你不能这么来,你这么来,可不就是靶子吗?”


史强抓起一把手枪,略略开一点门,在急转弯的掩护下冲对方的车轮扫出六发子弹。


追击的车辆骤然失去平衡撞在了一起,他们的身后爆起了冲天的火光。有断肢砸到了车玻璃上,汪淼吓了一跳,面色苍白。


这时史强从前座探过身来,把他抱在怀里,“别看,”他温柔地说:“早说了,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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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车停在河边,芦苇长得很高,天上有隐隐绰绰的星星,并不很明亮。在这个时代,看到星星是一种奢侈。


史强给汪淼脸上贴上了一块创可贴。微风吹过,两人的衣襟随风轻轻摆动。


——第一日完——

【Jim/Humphrey】水曲柳生长于他的森林(10)

十.


吉姆并没有怎么受伤,只是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他回来洗了洗,汉弗莱刚要关心地问他们怎么样,阿诺德就来了。


“亲爱的吉姆,请您跟我来一下。”他说得很简短,但是语气不容置疑。吉姆迟疑了一秒,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跟着阿诺德走了出去。汉弗莱有些紧张,他咽了咽口水,但什么都没说。


这是内阁秘书亲自主持的调查,其严重程度不同凡响。汉弗莱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天跟着阿诺德进入地下室的只有他一个,是因为理论上文官长和内阁秘书具有同等的最高保密级,甚至连弗雷德里克和弗兰克两人都没能进入其中。


“都这种时候了,密级有意义吗?”汉弗莱轻声地说道。


“您往好处想想,至少哈克先生不至于因为知道太多而成为目标。”伯纳德安慰他,“哈克先生不是一个真的能杀人的人,他心肠太软。如果再加上知道很多的话,那简直是一个活靶子。而我们又不可能专门派很多人去保护他,所以也许这样对谁都好。”


汉弗莱沉默着,手指摁过另一边的关节,发出“喀”的一声。


现在是初夏了,可风从窗户吹进来,他依旧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热量,整个人像是凝固的冰雕。


“尊敬的阿普比先生,您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不能表现出对他的偏爱,难道您忘记了吗?”


“来自位高权重者的偏爱,会为一个人引来无数的妒忌,怨恨,将他置于危险的风口浪尖之上。他将会成为众矢之的,被迫感受到不断的痛苦,承受他所不能承受的明枪暗箭。”


汉弗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后辈提点:“您和哈克先生都是非常好的人,也都给予了我很多帮助,所以我当然乐意看到您和他相处愉快,这也会使我的工作简单。”伯纳德低头,用一种恭敬的声音说出冒犯的词句:“但是您太越界了,光是我看到的,您的秘密可能会公诸于世的情难自已,就已经不止一次两次。”


汉弗莱觉得自己的喉咙几乎要被扼住了,他用了很久,才艰难地挤出那个问题,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您的建议是,让我们分开一段时间或者保持一定的距离吗,亲爱的伯纳德?”


“我只是个私人秘书,尊敬的阿普比先生,我不想过多置喙此事。”伯纳德低着头,他那一贯天真而孩子气的脸上浮现出与他长期给人的印象不符的忧思,“您是我们这一派的,不论是被您的感情打动,还是跟哈克先生相处十分愉快,亦或者只是单纯地将仕途依附于您,总之我们都不希望您出事,所以竭尽所能为您掩饰。”


“但我们只是一些人微言轻,更没有经验的年轻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没有能力保护您和哈克先生,如果罗宾逊先生确定了这件事,想想他会怎么做。”


阿诺德的名字让汉弗莱感到了那种从骨髓的每一处缝隙内渗出的寒意,他很清楚阿诺德可能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他太过于沉溺于和吉姆的爱情,一直刻意地对此视而不见。


现在他无法再逃避下去了,他必须正视这一事实:如果不是为了他,吉姆会幸福地生活在某处,按照母亲的安排或者自己的心意,娶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再生几个聪明或不聪明,但都乖巧可爱的孩子,度过平安顺遂的一生。


在汉弗莱最终下定决心之前,一个所谓的好消息从内阁办公厅传来:关于这次变故的一切都已经查清,叛军是爱尔兰共和军,而泄密者是经济委员会委员长弗兰克身边的特工。他曾经保护过弗兰克,而这导致了弗兰克对他的过分信赖,以至于在同他的闲聊中泄露了过多的信息,白金汉宫的布防就是他告诉对方的。


“不可能,虽然我同弗兰克那家伙不对付,但他对下属的管理不至于如此松懈。”汉弗莱立刻替弗兰克分辩——他的目的不是保全弗兰克,而是掩盖他与吉姆的事,替吉姆减少嫌疑——他坚定地说道:“能够在高级文官身边任职的特工都是从小培养绝对忠诚的,他们不可能叛变。如果有问题,那么所有安全局出身的人都要清查。”


“我没有说他有问题,”阿诺德眼睛里的阴翳加深了,“他在得到弗兰克的信任同时,还在与一些女性过从甚密。而其中一位有阿根廷血统的,正是爱尔兰共和军的内线。”


处理结果很快下来:爱尔兰共和军的间谍尽数送上电椅秘密处死,而透露情报的年轻特工则被判处严重过失和叛国罪,执行枪决。原经济委员会委员长弗兰克·戈登因渎职被撤销一切职务及荣誉进行监督管理,其工作交由文官长汉弗莱暂时兼任。原外交部长弗雷德里克·斯图尔特因玩忽职守而撤销荣誉及外交部长的职务,其工作交由威廉·卡特兼任。


而原白金汉宫新闻秘书詹姆斯·哈克,因于作战中表现英勇,特授予少校军衔及铜十字勋章,负责守卫工作。


对此处理结果,反抗最强烈的,情理之中地是弗兰克。然而他抗议的内容却在所有人意料之外:“他才二十多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弗兰克愤怒地咆哮着:“他或许不甚谨慎,但沉浸在爱情中的人怎么可能事事谨慎?为此给他扣上叛国的帽子,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处罚他,是为了保护您,亲爱的弗兰克。”汉弗莱忧虑地对他说:“阿诺德不会让您坐太久冷板凳的,但总要考虑民间的流言蜚语。”


“您觉得这是一种安慰是吗,亲爱的汉弗莱?”弗兰克冷冷地说:“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让无辜者为位高权重之人当替罪羊了?如果有错,那当然是我的错,给我们两个公正的惩罚。”


“他去盲目相信别人,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份,这就是错。”汉弗莱回答,然而他的底气也没有那么足:“我们不是一般人,是安全局出来的人,我们的一生都应该恪守安全局的准则,奉献于此。”


弗兰克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能把他戳出洞来:“汉弗莱,”他不再使用敬称,声音刻薄:“如果是你的吉姆被卷进了这件事中呢?”


“哈克不属于任何人,而且我们也同你不一样。”汉弗莱因为他的冒犯也放弃了敬称,他恼怒地说道:“我们是完全合乎规则的,只是正常人的行事而已。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你器重的那个年轻人一样沉迷肉欲,或者你器重他的原因就是这个?”


“没什么不一样的,最终你们也会被视为规则的践踏者。”弗兰克大笑起来,他怨毒地注视着汉弗莱:“或者你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我的诅咒。”


新闻上弗兰克被严密看管监视的缘由是他因为骤然失去权力而陷入了疯狂,但不论是谁,都已经不再关注这个失败者了。两位强有力的竞争者都已经退出了政治的舞台,白金汉宫里曾经激荡一时的风云变幻似乎终于尘埃落定,最后花落谁家毫无疑问。


在医院探望弗雷德里克时,汉弗莱发现吉姆早就到了。这很正常,他们关系一直都特别好。但闻着那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汉弗莱却十分不想开口。


“我单方面取消了同沃尔克教授的婚约。”病床上的弗雷德里克笑了笑,“我太危险了,您不知道亲爱的吉姆刚过去时,他们以为您来了,是怎么追着吉姆射击的。我可不能让马丁也陷入这样的危险。”


汉弗莱看着,冷光灯下,在宽宽大大的病号服里的弗雷德里克现在苍白而瘦削,显得本来就大的黑眼睛更是格外地大,里面盛满了深不见底的悲哀——医疗报告上,他的胰腺和激素分泌都出了问题,很快,他即将剧烈地肥胖起来,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只能减缓——可他还是微笑着说:“亲爱的汉弗莱,您可要引以为戒啊。”


“沃尔克教授会很伤心的。”吉姆叹口气。


“那也没办法呀,亲爱的吉姆。”弗雷德里克回答:“伤心总比伤身好,而且他会找到更好的人。”


汉弗莱和吉姆探望完病人后,一言不发地回到了院子里,不约而同地选择坐下透透气。在这个本该生命力旺盛的季节里,那棵水曲柳上竟然开始逐渐有干枯的黄叶飘落。


他突然想起读过的梵译诗,诗人他记不得了,在印度好像很有名的样子。


——要不是有人告诉我这是爱,我会以为这是一把赤裸的剑。

【深宫曲】逆浪(一个关于新线代餐的幻想)

每年八月,便是夏去秋来的时节。


天气逐渐凉了些,建章宫里也将冰块和薄荷龙脑撤下,换上了清幽的沉水香。盖因桂花极盛,若是用了味重的香料,便会搅了花香,更不必提如今尚在长夏尾端,暑气还旺,烟熏火燎的,倒为不美。


我在殿里静静看宫人们来来往往,都是鲜活的年纪,少女的眉眼间还有雀跃的春心。或许是期盼着出宫遇到良人,或许是期盼着一朝得幸于上,但总之,她们还是都有盼头的。


人只要有个盼头,那世事未尝可期,说不定就真飞上枝头变个金凤凰呢。


这样想着,我便笑起来。有小宫女不懂,怯生生问我,圣尊太后,是不是奴婢蠢笨,惹您发笑。


我只是折下一枝金桂插在她乌墨般的发髻上,衬得她小脸儿愈发娇美。然后我温言告诉她,我只是看见她这般,想起自己微末之时的年月了。


圣尊太后出身掖庭,本是身份最低的散役,如逆浪浮萍,随风柳絮,身不由己。不过一朝时来运转,就此好风借力,平步青云,此事宫中人尽皆知,本不是什么秘密。


而即使不提太后赐花的荣耀和语中深意,蟾宫折桂的好彩头也足够那孩子高兴许久。我含笑看着她和同伴们忙碌的身影,屈指暗算,却已经流转了十年光阴。


恍惚间又想起了十年前,也是八月,桂花正盛的时节,香气扑鼻。


彼时我并不是什么圣尊太后,只不过小小一个掖庭宫女,家中贫寒,所以来宫里讨个生活。父母不会起名,也没读过书,因为算命先生说我命在仲商正秋之际,他们问了读书人,知道那是八月,便给我起名八月。


虽然已经及笄,但身形面容依然青涩。攒下些银子,也只能不去月姑姑那儿买衣物首饰胭脂水粉打扮自己,只是贿赂了公公,求能被指派个好差事。也眼看着旁的人向主子献药,就此离开,心中不是没有过羡慕。只不过此事终归风险太大,万一主子正派,不屑此道,那便弄巧成拙,连掖庭也呆不下去了。所以捡到了什么,也只敢藏在最秘密的地方,从不提起。


日里劳作,入夜旁人睡熟才得以一借月光习舞练绣,读书识字,我的精神自然不好。所幸月姑姑怜我辛苦,总是高价收了我的绣品,倒是能换来些药补补身体。


深知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我竭尽所能让自己活得渺小如一粒灰尘而不惹人注目,只想平安出宫,凭着自己的才艺嫁个好人家。


可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也被骤然打断了。


一日自己回屋,却见用来收钱的匣子被翻开,本来一同做活的小姐妹当着李公公的面,诬陷我偷了她的银子,说我平时一股穷酸相,荆钗布裙,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银钱,真可谓头头是道。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原本是她说母亲生病,我才借钱给她,却不料被她知道了我小有积蓄。而这一点点积蓄,就足够她不顾姐妹情谊,红口白牙地栽赃于我,要夺走我仅有的指望。


恰逢有主子来了,兴许是我太可怜,她随意一指,我终得清白,而那人被逐出宫去。后来李公公安慰我时,说这段时日宫中又有好几位主子升了位分,所以人手不够。她想买些东西献给主子,故而急需银两。


倒是我不争不抢,刺绣写字又好,懂得养生惜福,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而我低头不语,他还以为说中了我的心事,或者我在宫外有一位情郎。


其实我只是在想,原来,权力是这样好的东西。


当散役甚至长御怎么够,要做,就要做能够定人生死的人。


修媛因孕升贵妃时,我被调给了她做散役。她性子娇纵,不喜欢别人比她更好看,因此屡屡惩罚比她年轻的低位妃嫔,同时严加约束宫女,不许我们有任何出挑之处。


我依然只有统一派发的宫女裙子,自己细细浆洗得再干净,终归也是颜色黯淡。发髻梳得再精巧,也只敢用支不起眼的银簪子挽了。至于粉黛香脂,则更是不敢想,生怕主子说我身上香气浓了,冲撞了她的孕事。


那日正是八月中秋,大早上天没亮,所有人便被姑姑叫起来,要收拾干净屋子,为皇上的驾临做好准备。我几乎饿得头晕眼花,所以收拾屋子时,不小心打碎一件青玉的珍宝。主子勃然大怒,便罚我一日不许进食,细细挑干净所有开败的桂花。傍晚时皇上驾到,我才得以侍立阶下,等着奉茶倒水。


而皇帝一直在看我这边,然后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一把拉起了我的手,笑道,你身上好香,这屋子里为了龙胎本是禁熏香的,你胆子倒大。


我嗫嚅解释,这是修剪桂花时沾染上的花香。


正因这一句话,我被封了桂选侍,搬到了未央宫的烟雨小筑。


果然,正是八月。


门外的目光中,有艳羡,有妒忌,有讶然,有不屑,一如浮世众生的绘卷。而其中,贵妃纤纤素手中那绞紧的丝帕,则分明昭显出她的恨意。她本就身子娇弱,需要好好保养,而这么一来,她气到掉了肚子里的孩子,整个人竟失心成疯了。


而我已无暇顾及我的手下败将。


那一日开始摔碎东西,固然是我一时之失,然而修剪花木时我便知道我可以放手一搏。


在她身边伺候的时日里,我已知晓皇帝喜欢温柔清丽的女子,故此从不像其他人偷偷浓妆艳抹,只每日清早趁着众人尚在酣梦中时起来,在双颊和眼角点一痕胭脂晕染开,再点三两星的银粉,为了浅浅红晕上折射阳光的空灵,看上去清淡雅致。又折桂花藏于袖里襟中,裙下发间,于是举手投足之间,便是若有若无的香气了。


云鬓花颜,本不需金银珠宝喧宾夺主。


我没有家世,一开始便只有奉承太后,以及依附于温婉亲和的皇后和活泼且全无心机的贤妃,哦对,便是当年为我伸张正义的主子,不过她不记得了。


我在宴会上一舞惊人,流雪回风间眉眼盈盈,在皇上举起酒杯时,我知道自己的宠爱更甚往昔。前朝无人可助我威望,我便只能抓紧每一次机会。我会献上不同的舞蹈取悦他,有的妩媚如妖,有的清丽如仙,但总能让他如痴如醉,留我过夜,不肯宠幸他人。


随着赏赐不断送到小筑,我逐渐开始拥有锦衣华服,金玉珠翠,以及胭脂水粉,名贵补药。我也有了自己的侍女,不再需要凡事亲力亲为,但我从来不敢懈怠,生怕一时疏忽,这一切便如梦幻泡影刹那成空,醒来时仍是掖庭散役,为自己多时积蓄被抢走而哭泣。


为了追赶上其他高门贵女,我用更多的时间去学习音律和诗书,还去太医院学习起了医术。逐渐地,口舌之争时再不居于下风,而随着我的位分逐渐上升,从选侍到容华,贵嫔,妃,皇帝赐我未央宫主位的身份,亦为我改封号为未央,说是这与我名字很配,也逐渐没有人再敢在我面前炫耀家世显赫了。


我总是乐于帮助所有不甘一生随波逐流的人,时常让木枝给我选些野心勃勃追名逐利的天姿国色,然后将她们举荐于上,她们往往感激,常常为我美言。


不过,最好用的,还是麾下新添的两员大将,盛琳琅和陶凝。


我出手帮盛琳琅,是因为她说话讨好我的样子,颇让我想起身如浮萍时去高位宫中讨好对方的自己。而点拨陶凝,是不想看她畏畏缩缩,因着出身顾影自怜。至于她们一个善于敛财,一个善于杀人,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继任皇后之时亦是八月,珍藏了多年的一品红派上了用场。


我知道朝中对立我为后一事颇多微词,左不过是世家大族讥讽我出身卑微,不配中宫之德的那些话。


然而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样的话引发了寒门官员的反弹,有不少武将是不过是普通一兵,靠着战功走到今天的位置,而文臣也有许多苦读十载一朝金榜题名的布衣,他们早对世家把持朝政极为不满,于是借这个机会发动了激烈的弹劾。


一时间,许多空有名头的世家纷纷树倒猢狲散,连带着他们在宫中的女儿也跟着倒了霉,连降数级,甚至有的进了冷宫。


可能是嗅到了什么气息,当朝首富梁万三以万金为代价,送他的女儿入宫。我本以为,父亲苦心如此,梁承璧理当是个聪明人。然而她却蠢钝不堪,上了妃位便狂妄自大,捏造流言又顾头不顾尾的,直接被抓个正着。


她说皇后要杀死商人的女儿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我懒得废话,让人送她去了掖庭。


大约过了三个月,我又去了掖庭,看着她憔悴的神情,我问她,让你从这儿爬到皇后的位置,你行吗。


她恨恨地冲我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何必来侮辱我,你不就是跟我见过的那些高门贵女一样,觉得我粗鄙不堪,觉得跟我说话都是奢侈。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每天做下贱的活计,也拿不到我爹给我送的钱,我能活下去已经艰难。


我平静地等她说完,淡淡道,我就是从这里爬到皇后的。


因为我无所倚仗,没有人供我学习才艺,我便自己练习;没有人教我揣度君心,我便自己琢磨;没有人帮我打理前朝,我便自己掌控。我早习惯了一切都靠自己,自然不是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娇女儿能够理解的。


一年后的中秋前一旬,我刚刚在太乐坊说了要演习新学的曲谱,皇帝就驾崩了。


从散役八月,到桂选侍,到未央皇后,再到圣尊太后,我从这万紫千红后宫里最不起眼的一芥微尘,一直走到了荣耀的顶峰。


那些开得娇艳的花儿害怕风雨,可无依的柳絮可以借风而起,无根的青萍可以逆浪而生。


随着小宫女清脆的声音,我回过神来,原来一路走来,当时有那么多胆战心惊惊心动魄,那么多苦难委屈伤痛难过的时候,走过来才觉得都已经没什么了,就像是看别人的故事一样,满眼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桂花馥郁的香气在庭中弥散,小宫女劝我回去休息,风大了,有些凉。


我笑问她,你知道风是从哪里起来的吗。她摇摇头,说不知道,风到桂花林的时候就很大了。


于是我告诉她。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